降了費 公眾為何仍不滿意
兩院士：電信運營商降費空間到底多大
一連串的提速降費措施并沒有博得公眾的點贊。
5月15日，三大運營商同一時間公布提速降費方案。中國聯通表示將把全網移動用戶數據流量綜合單價降低20%以上，北京聯通原2G、3G移動用戶全升為4G，寬帶用戶網速免費提升一倍；中國移動提出年底流量綜合資費同比降35%以上；中國電信承諾單位寬帶價格降35%左右。
提速降費方案公布已經將近一個月，但讓三大運營商郁悶的是，這些措施沒能讓公眾滿意。中國網的一項網絡調查顯示，83%的參與者表示對三大運營商的此次降費不滿意。
“提速降費是用戶永無止境的訴求，也是運營商永遠追求的目標?！?中國工程院院士、江蘇省未來網絡創(chuàng)新研究院院長劉韻潔說，要想解決這個問題，最根本的出路是運營商通過網絡創(chuàng)新，提供差異化、更好的服務。
提速降費是網民需求
影響公眾評價的，依然是我國現有的寬帶化水平和資費水平。
在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通信學會副理事長鄔賀銓看來，自2013年寬帶中國戰(zhàn)略及實施方案發(fā)布開始，我國寬帶化速度一直在加快，運營商每年也都在降低資費水平。從絕對價格水平看，我國移動流量資費與國際主流運營商相當甚至更低；固定寬帶的絕對價格比美國低，比日韓和香港高，特別是高速率寬帶的普及程度和價格水平，從全球情況來看，我國依然有很大差距。
據美國 Akamai公司測試，2014年底我國固定寬帶平均網速是3.4Mbps，排名82(巴西排名89，越南排名99，印度排名116，印尼排名122，具體測速方法和影響因素有待分析)。我國寬帶發(fā)展聯盟的最新測試數據是5.12 Mbps，按此速率在全球可排在50-60名之間。根據ITU報告，我國固定寬帶資費占人均國民收入(2013年為6560美元)的比值為3.5%，在全世界排名86。移動資費分預付費和后付費，占人均國民收入的比值在全世界的排名在60多名到77名之間。
這是鄔賀銓提供的一組數據，“從直觀數據看，這個狀況跟中國的大國地位確實不相稱，但中國的人均GNI(國民總收入)世界排名也是80多位，這樣看就說明我國通信業(yè)的國際地位和總體經濟發(fā)展水平是密切相關的。”
還有一個關鍵指標能夠體現我國信息化在全世界的實際地位。這個指標是人均國際干線帶寬。2013年，全世界人均國際干線帶寬為52K，非洲為8K，我國僅為4.3K。在全世界166個國家里，我國排第133。也就是說，我國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8，是非洲水平的一半。
“寬帶水平拉低中國在創(chuàng)新能力、信息化水平上的指數?！编w賀銓說。
從這些數據上來看，國內用戶很難對現有的寬帶、移動互聯服務打出高分。
從年初開始，我國政府開始提出一系列提速降費的要求。
“這不是政府的要求，是市場的要求?！编w賀銓說，現在經濟增長方式在轉變，中央希望為大眾創(chuàng)業(yè)、萬眾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好的環(huán)境，通訊行業(yè)提速降費是很好的抓手和切入點。這是市場行為，也是運營商自身發(fā)展的需要。
鄔賀銓告訴記者，從通信支出來看，我國網民的通信支出占網民可支配收入的7%-8%，基本處于發(fā)展中國家水平。而在發(fā)達國家，這個數字一般低于4%。我國的固網寬帶資費大概比金磚國家高一點，比發(fā)達國家低，可是相對人均國民經濟收入，我國固網寬帶資費是美國的好幾倍。移動寬帶資費相對人均國民經濟收入，我國移動寬帶資費差不多是美國的9倍。要解決這個問題，一方面要靠運營商提速降費，另一方面是不斷提高國民收入水平。
“公眾希望降價是自然的，而且信息技術發(fā)展也為降價提供了可能。”鄔賀銓說。
不過，對運營商來說，提速降費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在鄔賀銓看來，三大運營商對提速降費提出了一些過去難以想象的指標，比如固網2015年要實現城市20M，農村10M，而且要實現低于4M的免費升級到10M等。
“比我想象的要好，但是很多網民說運營商誠意不夠。我個人認為現在下結論為時太早?！编w賀銓說，因為運營商承諾2015年底完成此輪提速降費。提速并不是那么容易，涉及設備、投資、人工開通，需要一家一家做，一戶一戶做，現在離年底還有半年，對運營商來講，任務很重。
統(tǒng)計數據顯示，這些年，通信資費呈現下降趨勢。2011年到2014年固網資費全國平均下降30%，移動流量資費下降60%。
“降價是市場行為，也是社會責任的一種表現?！编w賀銓說，運營商能夠承擔重任，不要有委屈，這是為國家經濟增長以及國家發(fā)展做貢獻的機會。
是挑戰(zhàn)更是機會
毫無疑問，對任何一家運營商來說，提速降費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這個挑戰(zhàn)不僅因為利潤壓力，也因為經營理念。
國內通信領域的業(yè)內人士告訴記者，對固網來說，運營商網絡建設里接入是重頭，要占運營商投資的一半。
就在最近，工信部副部長尚冰表示，到2017年4G網絡全面覆蓋城市和鄉(xiāng)村，主要城市寬帶平均接入速率要基本達到2015年發(fā)達國家的平均水平。
上述業(yè)內人士告訴記者，去年年底，我國光纖入戶開通率只有覆蓋率的1/4多一點。但運營商在鋪設光纖時不能只鋪設1/4的用戶。這意味著投資不能很快收回。城市尚且如此，在農村，投資收回時間會更長。
在移動通訊上，統(tǒng)計顯示，去年一季度我國4G用戶約占全國移動用戶的1/7。但網絡必須要做到全覆蓋。
“只有等到用戶規(guī)模上來了，投資邊際成本才能下降?，F在正好是建設的開始期，運營商投資壓力很大?！编w賀銓說。
全球通信業(yè)界一般認為，通信基礎設施特別是寬帶建設具有投資大、回報周期長的特點，尤其是我國4G剛起步一年多，有效實施提速降費需要一個過程。這與當前網民的需求之間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運營商按目前的網絡建設方式，很難持久滿足提速降費的訴求。三大運營商幾乎每年都以翻倍的速度增加帶寬，運營商也很努力在改善網速環(huán)境，但我國網民所能夠享受的網絡速度依然很慢?！眲㈨崫嵳f，解決這一矛盾要從多方面入手。國家要從政策上給予扶持，如在行業(yè)管理上制定出資源共享的政策，盡量避免重復建設帶來的高額成本。此外，目前國家正在面臨互聯網技術變革的機遇，我國運營商應該走出一條中國網絡創(chuàng)新發(fā)展之路。
在劉韻潔看來，運營商唯一可行的出路就是通過網絡架構和技術的不斷創(chuàng)新，提高網絡速度，降低網絡建設及運維成本，這樣才能達到持續(xù)的“提速降費”的目標，同時通過提供差異化的服務，來實現業(yè)務收入的增加。
美國AT&T等運營商已經在進行嘗試，Domain 2.0的戰(zhàn)略，其核心理念就是通過網絡架構及實現關鍵技術的創(chuàng)新，來為用戶提供定制化、差異化的服務，同時實現企業(yè)自身的持續(xù)發(fā)展。
“看上去好像很被動，但對運營商來講，也是難得的機遇。”鄔賀銓說，國家首次提出寬帶網絡是國家的重要基礎設施，要把寬帶網絡當成公共基礎設施支持。
不僅是重要性被史無前例地強調，在具體的政策中同樣有涉及。
在上個月國務院印發(fā)的《關于加快高速寬帶網絡建設推進網絡提速降費的指導意見》中，明確提出要加快推進全光纖網絡城市和第四代移動通信(4G)網絡建設，未來三年，網絡建設累計投資不低于1.1萬億元。其中，2015年網絡建設投資超過4300億元，2016年—2017年累計投資不低于7000億元。
“過去電信行業(yè)抱怨國家沒有把大資金投入網絡，而發(fā)達國家是安排專項資金投入網絡。這次中央財政明確幾個投入方向是中央財政支持，而且要求地方政府配合。”鄔賀銓說，如果資金落實，現在是運營商發(fā)展寬帶很難得的好機會。
如果從更大的背景考量，此次的提速降費要求與互聯網+計劃、中國制造2025的實施都有著相當的關聯。
中國互聯網網絡信息中心的數據顯示，2013年我國互聯網經濟占整個GDP的3.3%，已經超過美國。2014年底我國互聯網經濟占GDP的比重達到7%，互聯網消費成為拉動GDP增長的新引擎。
“但是在產業(yè)互聯網，云計算的普及率、中小企業(yè)互聯網使用率，中國大概是美國的1/4～1/3?！编w賀銓說，現在我國正處于經濟新常態(tài)，迫切需要新的增長點，怎么用互聯網改造傳統(tǒng)產業(yè)，增加新的產業(yè)業(yè)態(tài)是經濟發(fā)展所期待的。
未來發(fā)展要靠新服務
如果單純從營收利潤來看，三大運營商財大氣粗。
根據財報，2014年，中國移動凈利潤為1093億元，中國聯通凈利潤120.6億元，中國電信凈利潤177億元。在普通人看來，這樣的高額利潤，降費的空間很大。但實際上，三家運營商中有兩家的凈利潤占收比僅為4%左右，而網絡建設投資占收比要持續(xù)保持在30%以上，這對運營商的生存與發(fā)展構成巨大壓力。
“并不是說有利潤就可以降價，隨著規(guī)模的擴張可以有降價空間?！编w賀銓說，現在運營商收入增長速率下降。網絡發(fā)展已經到了基本飽和點，固網寬帶很難再提高了，靠用戶數量增長的增長模式已經難以繼續(xù)?！?/p>
那么，運營商到底有沒有提速降費空間？
對這個問題，鄔賀銓、劉韻潔兩位院士都持肯定態(tài)度。
在鄔賀銓看來，信息技術的進步就伴隨著降價。當用戶達到相當的規(guī)模，成本會大大降低。而在產業(yè)互聯網上，我國還有很大的增長空間?！白詈筮€可以向管理要效益”。
而在劉韻潔看來，提速降費的實現要按照國務院《關于加快高速寬帶網絡建設推進提速降費的指導意見》要求，依靠全社會共同努力。一方面，三大電信運營商要通過基礎設施的共建共享來降低成本，尤其是鐵塔、機房等通信資源的共建共享。另外，還應通過立法等手段來保證通信基礎設施建設及共享的“通行權”。
“在我國信息通信產業(yè)的發(fā)展過程中，電信運營商與互聯網企業(yè)都發(fā)揮了極大的作用?！眲㈨崫嵳f，我國互聯網企業(yè)之所以取得高速發(fā)展，和OTT的業(yè)務模式有很大關系。
所謂OTT業(yè)務就是互聯網公司越過運營商的計費系統(tǒng)向用戶提供免費服務。
劉韻潔告訴記者，從成本看，OTT業(yè)務的發(fā)展成本都轉嫁到運營商骨干網的建設成本上，這就是所謂的“羊毛出在豬身上”。因此，互聯網企業(yè)才有快速的發(fā)展和高額的利潤回報。但在這種情況下，如何保證運營商骨干網進一步建設的動力和積極性就是互聯網健康發(fā)展必須解決的課題。美國AT&T公司在2014年10月宣布停止美國100個城市的骨干網和城域網光纖建設計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做出的決定。
“這些問題是整個互聯網產業(yè)生態(tài)發(fā)展過程中無法回避的問題。只有把產業(yè)價值鏈各方的利益考慮到，把大家的積極性調動好，互聯網才能持續(xù)健康發(fā)展。”劉韻潔說，現階段互聯網公司利潤遠遠高于運營商，OTT業(yè)務使用的骨干網又不向運營商交費，提速降費應該是針對廣大普通用戶，而不應該包括互聯網公司。對互聯網公司來講，最緊迫的需求是運營商網絡能夠提供更好的服務質量，而不是降低資費。
按照劉韻潔的說法，如果運營商能夠提供類似于高速公路、高鐵、航空等高質量的網絡服務質量，互聯網公司是愿意支付合理費用的。這樣可以使整個價值鏈多贏，才能夠進一步推動“互聯網+”的發(fā)展。（李松濤）